来源:Administrator更新:2022-01-10
舞蹈中的细节处理格外动人。回忆之初,老爷爷用颤巍巍的手摘下老奶奶鬓边的一根白发,此处无声胜有声,小小的细节包含了爱情的浪漫、晚年的苍凉、生老病死的无奈,也有旧梦重温的甜蜜和伤感。结尾处,当青春的回忆远去,好似中国山川画的大写意,天边飘来喜庆的红绸,拴住硕大的花朵,奶奶撒娇地靠过去,要爷爷给她戴上,娇嗔的样子仿佛说,“我还要坐花轿,我还要做新娘,我还是那个要过河的妹娃。”爷爷也撒娇地靠过去,要奶奶给他再戴上红花,爷爷娇嗔的样子仿佛说,“我还要再做一次新郎。”奶奶娇嗔羞怯地给老爷爷戴上大红花,牵着红绸走向花轿,人们载歌载舞,一派祥和。此刻的红绸,既是恰当好处的道具,也是浪漫的隐喻和美好的象征,它连接过去,牵引将来,渲染现在。时光荏苒,他们老了,却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一样,依然对生活充斥热忱,对将来寄予期望,而这绵长的祝福与祈愿,不恰是从远古走来的土家人滚烫在血脉里的民族精力吗?!
在舞蹈语汇上,夏冰认为,土家族舞蹈差别于苗族舞蹈,苗族是一个悲剧的民族,在颠沛流浪中饱经迁徙之苦,与犹太人被称为世界最魔难的两个民族,苗族舞蹈多是肩部的摆动,是柔美苍凉的。而土家人的血脉里流淌着大义凛然的献身精力,它的舞蹈语汇饱含血脉喷张的豪情与炽热。
相传,土家族在远古时期有个叫廪君的首领,因战胜盐水女神被拥趸,统领一方,人民生活安定和乐,廪君死后化为白虎。白虎是最凶悍的虎,被后世的人们视为土家文化的民族图腾。土家人聚居地还传播另一个民族英雄巴蔓子的故事。随着土家部落的扩大,氏族之间爆发了武装叛乱,为平息战乱,大将军巴蔓子向楚国求援,平息战乱后,按照商定,楚国使臣来索取三座城池。巴蔓子说:“土地是国家的根本,不能让给他人,就把我的头颅拿去献给楚王作为酬谢吧!”说罢拔剑自刎。楚王深受激动,以最高礼节埋葬了巴蔓子。巴蔓子也成为土家人敬佩的民族英雄。
夏冰对土家族的历史渊源熟捻于心,对这个民族充斥敬佩。在创作中,通过深刻的思考与立体呈现,让深藏在历史尘烟背后的民族精力放射出时代的光芒。夏冰尊重民族舞蹈动作本身的功能,更重视编创中的合理有序,稠密快慢、轻重缓急、强弱对比、高低远近的互相关系。在动作形态中细心研究,情感融入动作,使作品更具有鲜明的个性和特点。舞蹈编排上,使用了土家传统的“莲香”“八宝铜铃”“摆手舞”“跳丧”等舞法,并互相糅合,兼彩并蓄。“莲香”是一个茶罐,两边有铜铃,类似东北的霸王鞭,打肩打背,打出各种声音和节拍,用在《妹娃要过河》船上的桥段做划船的篙,也用在接亲环节的坐轿子;“八宝铜铃”来自远古的传说,一个部落的族长有八个儿子在战斗中分崩离析,族长将八个铜铃分别赐给他们,希望他们相辅相成,团结和气;“摆手舞”是土家人在各种仪式上跳的舞蹈,在点燃的篝火塘围成一圈,身体重心向下,双手臂有节拍地摆动;“跳丧”来自民间的喜丧仪式,在丧事中,土家艺人围着亡者一边吟唱超度亡灵的歌谣,一边手脚舞动,脚步力量下沉,接近藏族舞身体的颤抖,但比藏族舞更松弛。编排《妹娃要过河》时,下身采取“跳丧”的步法,上身却是“莲香”的动作,两种舞的巧妙结合,流畅自如,既有传统的民族舞特点又格外新颖别致。展现爱情的双人舞部分,音乐是一段快板,用了典范的“跳丧”舞;接下来一段慢板,是柔情部分,中间一段闹新娘比较欢快,当花轿出来进入华彩段落,又是一段快板,此处增加了中国舞元素,是民间舞的拓展和延长。夏冰自我评判说,《妹娃要过河》的舞蹈艺术性比《斑鸠咕咕叫》更加生动饱满。
《妹娃要过河》展现了创作者内心对爱情的神往和赞赏,也折射出土家族人民世世代代喝着清江水,唱着《龙船调》,在大山里不知疲惫地劳作,热切地生活,生生不息的民族精力。从远古传说中化身白虎庇佑后代的廪君到现实中的英雄巴蔓子,到劳动者的歌,再到《龙船调》的歌,土家人民“唱着太阳永不落,唱着月亮永不歇。”《妹娃要过河》的创作,从小的方面,是夏冰个人对故乡山川挚爱情怀的表现,从大的方面,是赞赏大地上的生命和爱情;再大一点分析,是艺术家以现代审美的角度致敬传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