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如意》:以家为名，接受“电影之神”的试炼

原标题：《祥瑞如意》：一场“电影之神”的试炼

借用导演董成鹏的说法，《祥瑞如意》是他的第一部现实主义文艺片。该片由剧情短片《祥瑞》与短篇纪录片《如意》构成，采取了国产电影中较为少见的“虚实结合的戏中戏”结构，尽管排片量与票房均不尽如人意，影片却获得不少观众的好评，重要原因可归纳为以下两点。

其一，情节曲折，内容动人。本片以“家”为主题，讲述了真实发生在导演身上的亲情故事。王老太太的忽然去世打破了原本充斥乡愁与温情的基调，王家内部接连出现摩擦，制造戏剧冲突的同时，亦令作品在结构上产生更为丰富的层次。不仅如此，除《祥瑞》中的“丽丽”外，其他角色基本为本色出演，影片中的情感之真实，情绪之饱满让人动容。

其二，商业喜剧片导演的惊喜之作。在行业内部竞争激烈、类型化偏向日益明显的国产电影市场中，家庭题材文艺片《祥瑞如意》竟与《煎饼侠》《缝纫机乐队》等商业喜剧片出自同一导演之手，这种创作事实本身会引发大众关注。实际上，从一些观后感中我们也能够看到，影片收获的掌声有相当一部分是献给导演敢于跨类型创作的勇气。

然而，《祥瑞如意》的不足也显而易见。首先，本片采取前虚后实的“戏中戏”结构，但导演对前后半段作品的把控才能却存在明显差别。《祥瑞》中，脑炎后遗症致智残的三舅每日遵循着雷同的作息，吃着雷同的食物，嘴里念叨着雷同的话……能够说，“反复”就是三舅生活的全部内容。在《祥瑞》的映像中，这两个字也成为了一种法则，无论是台词、场面调度，还是剪辑等，方方面面都有所表现。例如，在单独采访三舅的兄弟姐妹时，几个片段采取的是完全一样的机位和构图，甚至在失去母亲后，三舅按例在街上独自散步，此处的镜头与三舅之间存在着一如既往的距离感，向我们暗示了导演在蒙受失去至亲的苦楚的同时，并没有忘记保持那条名为“反复”的法则。此种保持表现的，恰好是作为电影导演的克制与义务感。

相比之下，《祥瑞》的纪录短片《如意》，则略显缺乏章法。后半段一开始，导演用一个长镜头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从《祥瑞》到《如意》的转场，却在随后进行的《祥瑞》首映问答环节中，被问及拍摄《祥瑞》念头，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复。随着影片的推动，我们逐步了解到《祥瑞》在创作过程中曾遭遇多次瓶颈。无论是姥姥的忽然离世与主角更迭，还是丽丽的本人与角色之间发生的碰撞，《如意》向我们展示了《祥瑞》诞生路上所有的重要刹时，各映像段落中蕴含的情感张力也着实令人赞叹。不过，恰是由于对《祥瑞》创作过程的过分投入，使短片对重要人物的发掘明显缺乏层次与深度，尤其是丽丽本人，她在自己的小家庭中亦蒙受着“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压力，但影片对这些事实未作充足交代，妨碍了观众对人物的懂得。因此，在王家人环绕三舅的安顿问题爆发激烈争吵时，门外答复手机信息的丽丽才会显得格外冷淡。而丽丽扁平单薄的形象，也直接影响了她与导演、丽丽的角色之间人物关系的勾画。

此外，我们还留意到《如意》中的导演始终在王家变故的亲历者（王家外孙）与见证者（导演）两种身份间摇摆。“我把这懂得成拍一种天意，就看老天爷给我们什么”，他曾这样解释自己的拍摄意图，而这句话里显然也包含着一种“老天爷给什么，我们就拍什么”的决心。然而，在《如意》记录的幕后故事中，我们却多次看到了他的“回避”。好比王家人在讨论三舅祥瑞的安顿问题时忽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导演本人的情绪在拍摄过程中数次濒临崩溃，在这些自然发生的“事件”中，摄像机都被中途撤出。对于这样的“回避”，一方面，我们能够将其视作导演的个人情感遭受王家外孙与本片导演的双重身份撕扯的记录；另一方面，我们也能够做出一种质疑：难道这不是一种对导演身份的回避，不是对“就看老天爷给我们什么”这一初衷的违背吗？事实上，从导演选择将摄像机对准其亲属，让真实与虚构发生碰撞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面对各种状况与情绪的失控。在极具私人色彩的《祥瑞如意》中，作为电影导演的董成鹏在与自我的交锋中落败了。

在本片获得的赞誉中，不少人认为老王家的不幸恰好是成就该片的一种来自“电影之神”的馈赠。现在看来，这种“馈赠”更像是一把双刃剑，它在激发更多戏剧冲突与人物情绪的同时，也暴露出导演自身的一些问题，更带来了其口碑奇迹可否延续的疑问。至少目前看来，导演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作者：朱依拉，系浙江传媒学院讲师）